婚姻有时会生场小病

作者:小浅

1

陶建明出差外地那天,家里的固定电话,大半夜突然响起来。我吓出一身冷汗,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打电话到家里?

等我拎起床边的电话机,还没来得及“喂”,那头一个喝醉了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叫着“建明,建明”。

我的心“咯噔”一声,漏掉了一拍。

这声音,分明就是凌墨。

电话那头的她,带着隐约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陶建明,你这个混蛋。你TM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几十年的感情,都比不上和她在一起短短的三年?就算你娶了她,我也还是喜欢你。我想试着爱上别人,但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你懂吗?”

她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心,却乱成一锅粥。凌墨喜欢陶建明,这怎么可能?!

“您好,这位小姐喝多了,方便来接下她么?我们这边是……”电话那头换成了服务员的声音,我仿佛从一场梦中醒来。

以最快的速度穿衣起床,披了件外套,我就赶去了服务生说的那家酒吧。

出租车上,我心乱如麻。打给陶建明,已经关机,这大概也是凌墨会将电话打到家里来的原因吧。

赶到酒吧,凌墨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那张脸,纯净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只有在喝醉的状态中,我们才会呈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凌墨嘴里轻轻念叨,建明,建明。听得我的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她让我心疼,可她也让我觉得危险。

我从来不担心,我和陶建明的婚姻会出现第三者,因为我有十足的信心,赢过那些花花草草。

可凌墨不一样,她从来都不是第三者。她对陶建明的这份感情,连作为旁人的我,都唏嘘不已。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我终于将凌墨扶上出租车。她嘴里嘟囔了几句,像个小孩一样安静地靠在我的肩上,睡得很踏实。

替她收拾妥当后,我才从凌墨的单身公寓离开。原本想留在那里,等她醒来。可是想想,终究觉得尴尬。

回到家,已是凌晨四点,我却了无睡意。此前的一些小困惑,仿佛在这个夜晚水落石出。

譬如,凌墨在我和陶建明的婚礼上,滴酒不沾;譬如,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她眼神里的落寞;譬如,我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时,她总是敷衍又敷衍。

这么长时间以来,是我反应太迟钝,还是她掩藏得太好?

2

一年前,为了爱情,我跟随陶建明来到他老家所在的城市。这座城市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朋友,有他熟知的一切,而我只有他。

因为我的义无返顾,一纸婚书是陶建明能给我的最好承诺,我们幸福地做了“毕婚族”。为了让我在这座城市找到归属感,陶建明带我一一拜见他的亲朋好友。

这些人里,也包括凌墨。

凌墨是陶建明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成年之后的红颜知己。两人从小在一个弄堂里长大,后来陶建明考到外省读大学,凌墨留在本地。

这个名字,在我和陶建明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就经常听他提起,所以我一直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第一次见凌墨,她大大咧咧地喊我“嫂子”。那天我们从喜欢的化妆品,聊到深爱的电影,将陶建明当成“隐形人”晾在一边。

我和凌墨是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孩子,可这并不妨碍我们相互欣赏。女子之间的感情很微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你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骨子里,我和凌墨有着相同的气场,不久就迅速发展为闺蜜。这样的场景,让陶建明感概不已:“没想到,我最爱的女人和我最好的红颜,居然成了最好的闺蜜。”

我和凌墨朝他翻白眼。

婚后,凌墨成了家里的常客。下了班,经常来蹭饭。看起来有点男孩子性格的她,却烧得一手好菜,每次我都忍不住夸她“谁娶了你,真是福气”。陶建明也在旁边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凌墨有时会感伤地说,可惜有些人不懂。有时又会开玩笑说,这辈子我都不嫁了,专门给你俩当保姆可好?

凌墨至今单身,她的爱情之路,有点坎坷。作为闺蜜,我不免就帮她留意起,身边合适的青年才俊,只可惜都不尽如人意,凌墨每次都礼貌而客气地回绝。

她的心里装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个人会是陶建明。那么,陶建明呢?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3

第二天,凌墨没有跟我联系。她应该已经想起来,昨晚送她回家的那个人是我吧。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我也不知道,日后要如何与她相处。

我和她都深知,我们的友情在她喝醉的那个夜晚,就已灰飞烟灭。就算表面上和气,心底也还是横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裂痕。

我没办法,让自己的闺蜜,借着红颜的名义,爱着自己的老公。这让我觉得不安全。

在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之前,对我来说,最明智的选择,是装作一无所知。时光慢慢教会我,沉得住气,才握得住幸福。

三天后,陶建明出差回来。他给我和凌墨买了同一品牌的香水。男人有时想问题,总是这样简单明了。为了图省事,他们从来不去思考,送给老婆和红颜相同的礼物,是不是有些欠妥?

之前,陶建明也给我们买过一样的礼物。那时我只当我们三人关系要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在知道一些真相之后,我想要忽略心里那点不痛快都难。

陶建明说,什么时候让凌墨来家里吃饭,顺便把礼物给她。可凌墨的手机响了很久,终究无人接听。

一拖,就拖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我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陶建明,企图从他的一举一动里,找出他和凌墨在红颜之外的半点蛛丝马迹。

有时,只要想到他俩在一起的回忆,比我还要多时,我就嫉妒得发疯。真想当面质问陶建明,他对凌墨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凌墨应该没有跟陶建明提起过“酒后吐真言”这件事,她不说,那我也不提。

有时候,感情是经不起提醒的。一旦提了,反倒在当事人心里打开了一道暧昧的闸门。

不如让它,自生自灭。

第十五天,陶建明突然问我:“最近怎么没见凌墨?”

我当着陶建明的面,给凌墨打电话。手机响到快要自动放弃的时候,终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轻轻唤我,简宁。

半个小时后,凌墨来敲门。一切看起来,和半个月前,并无多大区别。吃饭的时候,陶建明如往常一样,说说笑笑,我和凌墨,到底还是笑得很牵强。以至于最后,陶建明也沉默下来。

三个人,各怀鬼胎。

凌墨临走时,我将陶建明买的香水拿给她。第一次,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用了,谢谢。这款香水我正好前几天买过一瓶……我,我先走了。”

然后,她落荒而逃。

陶建明好奇地问我,这丫头最近怎么啦?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4

关系就这样生疏起来。

直到三个月后,凌墨主动约我和陶建明小聚。等我们赶到约定的餐厅,凌墨身边却多了一位温良如玉的男子。两人看上去,眼神里都是默契。

凌墨很自然地介绍说,我男友,周阳。然后介绍我和陶建明用的是,我哥,我嫂子。陶建明笑着打趣道:“兄弟,你终于出现了。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丫头之前谁都看不上。”

我在旁边笑而不语。我不知道,凌墨是真的与幸福相遇,还是为了欲盖弥彰?

若周阳真的是她心底的良人,自然皆大欢喜。若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不再揣度她和陶建明,那到底还是留有隐患。

我害怕那样的隐患。不是我不自信,我只是没信心赢得他们从小在一起的时光。

第二天,凌墨约我单独逛街。逛累了,在一家甜品店坐下来,凌墨突然说:“简宁,谢谢你。还有那天晚上,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任由凌墨说下去。故事有点俗气,却让人心疼。当年的小姑娘暗恋邻家大哥哥,没想到,唯一的一次表白,电话却是我接的。

她说:“简宁,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爱上陶建明之外的人。可是那次阴差阳错将电话打给你之后,我好像彻底醒了。也许这么多年,我没恋爱,未必是因为他。我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或者说没有给自己机会遇到更好的,然后我就把责任推给了陶建明。谢谢你没有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你确定自己是爱周阳,而不是为了让我放心?”到底,我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顾虑。

凌墨笑着说:“亲爱的,你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以我的性格,若不是爱他,又岂会带他来见你们?对不起,之前给你造成了困扰。”

那一刻,看到凌墨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幸福。我也确定,我和陶建明的婚姻危机已经自动解除。

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只不过三人聚会里,又多了一个周阳。除了我和凌墨,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的湖面之下,差点就有一场波涛汹涌的危机。

自始至终,我没有去问陶建明,他到底知不知道凌墨喜欢他,或者他有没有对凌墨动心过。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这将是我和凌墨的一个小秘密。

漫长婚姻路上,总会有各种小插曲。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婚姻生了一场小病。小病,还是自愈比较好。你不去碰它,会好得更快。碰了,可能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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