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生靠什么职业工作吃饭？

“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这话流行了几十年，大体是符合现实的。学校招聘会上有大量面向理科工科生的岗位，只要不挑怎么也能有个工作干，无非就是苦点累点工资少点，计算机这类热门专业的毕业生往往还能手握数个高薪Offer“养鱼”。相比之下，文科生就惨了，法学算是最好就业的，这两年也被亮红牌，其他的文史哲管政等等在就业市场上根本无人问津。
找不到工作还不是最糟心的，更严重的问题是，文科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很多文科生也挺努力，专业也学得不错，但一到就业市场就傻眼了，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用，不知道自己能靠什么吃饭。这导致了两个严重的后果：使文科生陷于就业上的“赤贫”，找不到工作，而且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工作，于是永远都找不到工作；摧毁了文科生的自我认知，否定自己、否定受到的训练。
这些当年我都经历过，仿徨、绝望、犹疑的滋味我也都品尝过。毕业十多年后我和同学们都迈过了那个阶段，在各自的领域都有了一小块根据地，生活得也都还可以。现在回过头来看，似乎我们也不是没用，文科生也有端牢饭碗的本领。
那么，这个本领是什么呢？

让我们上溯到那个还未有文明的蛮荒时代，把目光落在一个普通的原始部落。
他们连刀耕火种都不会，只能靠狩猎和采集谋生，苦苦挣命，活得卑污、残忍且短命，和动物几乎没什么区别，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存着，既不知生、亦不知死。
直到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个部落成员，或许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许是胆大的儿童、或许是男人、或许女人，他可能是吃了熟透发酵的果实，可能是伤口感染导致高烧，可能是嚼了某种植物的叶子，可能是捡起了颜色鲜艳的菌类……
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相似的——他的大脑产生了幻觉，在幻象中他有了前所未见、无从想象的奇妙体验，他看到了绮丽的宫殿，他听到一个慈爱的声音，他品尝到了永不休止的盛宴，他加入了壮美的战斗……
他醒了，但他坚信自己体验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于是他手舞足蹈地向部落里的其他人讲述这一切。
他说，神是存在的，祂创造了世界，又化身万物，打雷是神在发怒，下雨是神在哭泣，捕获猎物是神的恩赐，婴儿夭折是神的诅咒。
他说，我们都是神的子民，理应互相扶持，不可谋害同胞，最强壮的那个是神最喜欢的孩子，我们理应服从他。
他说，那云的彼岸是神的国度，英勇的战士死后会在那里重生，不再受世间苦厄，未通过考验的人则会一次次轮回。
他说，万物有灵，要去感受风的呼吸，水的温柔，阳光的温暖。
部落其他人被他描绘的一幕幕奇景所吸引，每到入夜时分就围坐在火堆旁听他讲述，作为回报，不仅给他提供食物，还把鲜艳的羽毛、罕见的贝壳、猛兽的爪牙奉献给他。

人这种动物是迷茫的，原始人身处蛮荒世界中迷茫，近代人面对水泥森林迷茫，现代人被淹没在信息洪流中也迷茫，无论时代如何演变，人都需要被引导、被命令、被抚慰，都需要有人给他解释世界，帮他建构秩序，为他编织梦境，给他赋予意义，这是人的“刚需”。
于是原始部落中这一幕在后世反复上演，在稷下学宫、在雅典学园、在制宪会议、在融资路演、在法庭辩论……那个在火堆旁手舞足蹈的人也将以作家、学者、经理、幕僚、策划等职业身份活跃在后世的经济社会活动中。
这些职业所在行业不同、工作内容不同，但都要和人打交道，所做的归根结底不外乎给人解释世界、建构秩序、编织梦境、赋予意义，而要胜任工作，就必须掌握那个在火堆旁手舞足蹈的人吸引听众、劝服听众的本领——讲故事。
谈判、推销、授课、辩论、写书、心理治疗……这些本质上都是讲故事，只是场合不同、对象不同、内容不同罢了，只要会讲故事，这些都能做好，讲故事是很作多职业最核心的本领。

我们人类的进化历程和大脑结构决定了我们对不同类型信息的偏好顺序：最喜欢的是影像，其次是图画，排第三位的是故事，接下来是说理，最不爱接受的信息是数字。一个讲故事的高手，能够通过语言文字描绘出画面和情节，营造出身临其境的感觉，将自己的理念潜移默化地植入听众脑中。
这说来轻松，但做起来并不是简单，要想把故事讲明白、讲精彩、讲得让人信服，需要先做好素材积累，储备大量现成的好故事；再尝试创造故事、讲故事，在实践中不断试错、充实故事、提高本领。
而这正是文科生的训练内容。理工科的研究对象是物质世界，以实验为方法，研究成果是必然性真理，客观存在一目了然，放之四海而皆准；而人文社科的研究对象是人和人类世界，以阅读文献、社会调查为方法，研究成果是或然性真理，有很大主观性，得劝说同行接受。因此，文科生在校期间接受的专门训练就是讲故事，也理应更擅长讲故事。

无论什么时代 ，解释世界、建构秩序、编织梦境、赋予意义都是必需的，会讲故事的人都能有饭吃。现在文科生求职碰壁，固然有宏观因素，但从个人层面看在于不会讲故事，在他们身上看不到文科生本应具备的优势。这一问题意味着他们：
第一，没有职业规划，不知道讲故事是自己求职的核心能力，没有有意识地培养自己这项能力，盲目跟风上课考研考证考公。
第二，没有充分利用在校时间，阅读文献、研讨交流、论文写作等方面训练不足，在输入输出两端都没能得到很好的锻炼，仅混了个文凭。
第三，没有做好知识迁移，过于执着那点本学科专业知识，没有在专门训练中培养通用的讲故事本领。
有意思的是，一些理工科生打破了专业局限，掌握了讲故事的本领，在政府机关、教育培训、传媒、咨询、销售等行业干得非常好，而一些文科生反倒不会讲故事、讲不好故事，甚至讳谈“讲故事”，仿佛这玷污了他高大上的专业。
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是，文科的专业知识，除了法学，不值一分钱。我是学政治学的，当年也是好学生，国家奖学金拿过、国家社科基金课题做过、CSSCI发过、一本本啃经典著作、读书笔记一大厚本，回过头来看这些在就业市场上都没什么价值，工作后也根本没用上过。
不过，我在专业训练中掌握的搜集信息、甄别真伪、提炼问题、整理结构、调动情绪、铺陈情节、遣词造句……这些综合起来的讲故事这一本领是有经济价值的，有雇主愿意聘用我，我至今也受益于这一本领，靠讲故事和教人讲故事为谋生，虽然本领没有多强，但报酬还可以。
其实会讲故事就可以称之为精英了，我在一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单位，接触了不少所谓名校、骨干，在我看来能称得上会讲故事的，屈指可数。
从十多年前起，每年都是“最严峻毕业季”，可形势再严峻也有找到工作的，年景再好也有失业回家啃老的，我们左右不了形势，只能改变自己，适应就业市场。希望文科同学们能够早日认清现实，有意识地培养自己讲故事的本领，把饭碗端牢。

其实我现在也是在讲故事，你信了吗？信了我的故事，就是我的人了；不信也没关系，我这里故事有的是，总有一款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