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求职尽头：降薪一半当服务员

我最近观察到一个现象，北京和上海两地不少人开始降薪求职了。

有人降薪从大厂离开，入职了实体店卖场；

有人待业期焦虑，转而干起了保险销售这行；

就在刚刚，我还刷到小红书里有人在讨论，说最近打车接单速度越来越快了；

而且接单后看到师傅本人，感觉都是年纪轻轻，学历不低，还很有礼貌的；

怀疑是不是有一波年轻人，待业期当起了滴滴司机。

以往互联网行业的人换工作，都讲究一个“总要比上家”强。

可现如今的求职环境，让打工多年的职场老人，也原地动弹不得。

今天我们也找来了三位朋友，聊了聊这波降薪去找工作，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我上一家公司太令人窒息了。

前司是国内还算知名的外企，去之前我还挺期待可以学到东西，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首先公司的内部工作氛围十分压抑，用唯利是图、勾心斗角来形容算是好听的。

我的顶头leader是个卷逼，经常把手底下人批到一无是处，我就曾被叫到他面前，连同其他几个同事排排站挨骂，能力打压外加人身攻击。

除此之外，同事都特别会看人下菜碟。

有个实习生，比我的职级低很多，却会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而冷暴力我。

这里的人都在抱团儿，小圈子里谁是最有话语权的、谁是最受leader信赖的、谁是家境条件最好的。

每个人都在算计。跟你关系好，是因为能从你的项目上分到奖金；

跟你关系差，是因为你没有了价值，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我想不通但又逼着自己适应。

最让我感到不适的，还有毫无底线的工作压榨。

没有明确规定的上班时间，一句“弹性上班”，意味着连周末都要24小时待机。

下班最早的时间，跑起来能赶上末班地铁，跟办公室其他人对比，这个点起身离开，你会觉得自己在犯错。

通常所有人是都要卷到后半夜三四点才走的。

很多同事几乎都得过带状疱疹，这本来是一种老年病，年轻人得这个都是免疫力急速下降导致的。

亲眼看到一个同事，后半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捂着疱疹处说好疼，下一秒说“咱再头脑风暴一下方案！”

高压连续工作的状态，让我在下班的地铁上、公司的厕所间还有朋友聚会的剧本杀店里，都崩溃过。

工位上的我，有时候像一块被随意丢到地上的湿抹布，有时候像一块被用废了的老年电池。

这么卷挣得多吗？老实说，挺多的。

刚开始工资到账给我吓坏了，看着那一串数字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非法买卖，但用不了多久我就发现，就这个强度的工作，这点钱还多吗？

更何况这些钱到后期，已经解决不了我的问题了。

始终没敢跟别人讲过，我多次出现过自残行为。

完不成工作的时候，我会把桌子挪到墙边，制造出一个安全空间，明明是小到塞不下人的地方，我却生生把自己往里撞。

撞桌子，撞墙面，撞到身体会青会疼，一种新的痛感，替代了原来的痛苦。

也是因为这样，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

于是我选择离职，短暂待业半年后，降薪入职了另一家公司。

降薪意味着，我可以去过人过的日子了。

降薪何止会开心。虽然现在工资少了，但下班在公交上听音乐，吹吹风；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回来了。

我待业快四个月了，至今还在等消息。

刚开始两个月，连面试电话都接不到，投递出去以后，90%都是已读不回。

后面我换了思路，开始扩大求职范围，不光看上海的机会，还有北京和深圳合适的岗位。

也找了同行朋友帮我内推，甚至做好了找到工作就立刻搬家的心理准备。

上个月投的一家品牌公司，前面面试都很顺利，hr让我回去等消息，等了一周我有点急了。

就拜托这家分公司的朋友帮我打听一下。

却告知我，我面试的那个部门刚刚集体离职，连面试我的leader都要走了。

还有一家公司觉得我不合适，但隔了两周却又联系我，愿不愿意去做兼职，坐班兼职。

感觉就是他们项目急缺人手，但又觉得我薪资要的太高。

我这次待业存款确实不多，要不也不至于这么急。

再加上我的履历还是挺漂亮的，前后有两家4A经历，也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但这次找工作，明显落差很大，一天下来外面天黑了，但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我会深呼吸，抽根烟冷静一下。

不光现实让人焦虑，上网刷到的也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人。

身边很多朋友都在待业，找工作的时间比我还久。

这几天我已经试着调整了投递方向和薪资范围，准备联系那家让我兼职的公司，问问看降薪有没有可能入职。

老实说，刚刚交完最后一季度的房租，再找不到工作恐怕连房租都成问题了。

降薪之前，我辗转过几家地产公司，每份工作都不是很开心。

首先是毫无意义的工作流程，每周就要光是周报我就要写四份。

每次在文档和报表两边切换，真的忍不住要骂一句，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工作啊。

最让我心灰意冷的，是最近一次的裁员。

我们组一共四个人，三个都被优化掉了。

表面看我还挺幸运的，躲过了失业，实际上我拿着同样一分钱，却要干四个人的活，纯纯冤大头。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辞职。

之后我躲在家里几个月，好好思考了下，自己到底想做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无意发现家附近的lululemon在招兼职店员，我有过一年国外交换的留学经历，对兼职工作本身是不抵触的。

于是我就试着投递了简历，也顺利入选；

意料之中，薪资比之前要低了很多，但工作舒适度确实大幅提升。

门店兼职的工作时长要求每周不超过24小时，相当于如果每天工作满8小时，我只需要去三天就可以。

工作内容都是很基础的，帮客人选衣服、换衣服，或者是买单结账，偶尔去仓库收货、叠衣服。

站着上班确实消耗体力，下班到家身体会像散架一样。

但回想之前坐办公室，一坐十几个小时，加班到家再报复性熬夜，身体消耗更严重，体检报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反倒是体力工作，每天跑来跑去，精气神儿比之前好了很多。

再加上身边的同事个个经历丰富，有学法语的在校生、有前潜水教练、银行柜员、私房蛋糕店的老板。

没有所谓的职场文化，也不用冲kpi，更没有4份狗屁周报。

尽管到手工资跟之前比降很多，但也足够我基本开销，还顺带治好了精神内耗。

之后我可能还想尝试更多的事情，咖啡店店员或者是apple零售工作，甚至是小成本创业。

整个世界都在走下坡路，我不焦虑着往上走，站稳在原地，就是在进步了。

这个春天，大城市到处挤满了求职的年轻人。

有人把降薪当成一次过渡，在外部环境不够好的时期，起码让自己有一份收入；

也有人把降薪当作重启人生的按钮；

一份低薪的工作换来的是更少的坐班时间，和更健康的生活。

@阿亿说，进入职场五年，这是她第一次焦虑成这样。

想起疫情那两年她也没少折腾，还有过一次被别家公司挖走的经历。

她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没想到这个春天会让人如此绝望。

@小安 刚好相反，在月薪两万的上一家公司，她几乎没怎么见过太阳。

四季仿佛都失去了意义，每天走出写字楼，她眼里都是白茫茫的冬天。

降薪之后，她才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春天。

大部分降薪不是出于主动选择，但却能在降薪之后，得到短暂的休息。

这么看，降薪不是人生的败北。

人在跌入低谷时，无论朝哪个方向努力，哪怕停在原地，也都是在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