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去其痛,必令其通

欲去其痛,必令其通
在深爱里享受欢愉喜悦,在激情消融后勇敢面对冷漠凉薄。不吝惜努力,不放弃争取。不丧失力量,不惧怕改变。



(一)


上周末受朋友之邀,带全家老小去棉花村摘樱桃。上午十点,六口人浩浩荡荡向大山深处进发。


棉花村风景秀丽,因地处于山花绵延的山涧之中,故名“绵花”,后逐渐演化为“棉花”。一路鸟语花香风光醉人,却始料未及地在距目的地不到两公里处,闹心的堵车开始了。


这个村子被崂山山脉四面环绕,只有一条路可通村外。道路在山间蜿蜒,只有一进一出两车道,周末是农家乐活动的集中日,大小车辆衔头接尾,从减速行驶,到蠕动前行,最后彻底停止,一动不动。


此时已进人棉花村村头,放眼望去,两排鱗次栉比的长龙把路堵得水泄不通,进的进不去,出的出不来。车外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车内是一张张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一概焦虑烦躁的脸。有人直接将车子停在路边,熄火下车,改为步行前进。这让本来就窄的路更加雪上加霜。


绕不过去,飞不进来。我们只能像盼望亲人解放军一样盼望交警的到来。


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老爸,老公,儿子,三个男人陆续开始不耐烦。


老爸说:“赶紧找地方掉头回去,以后再别凑这种热闹,周末在家老实待着干点什么不好……”


老公说:“路边就有樱桃树,你们下去撸几把随便吃点,过过瘾算了。”


儿子开始晕车,又嫌热,叽叽歪歪。


以往这种情形,首先不耐烦的是我。可这次我是活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不能自乱阵脚,无论如何也得撑住场面。


公婆性情温和,主动要求下车,步行前去查看路况。看着她在车马如龙中穿梭的背影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默默吟诵了一句李商隐的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我的公婆简直就是那殷勤的青鸟啊!


一个小时过去,长龙纹丝不动。公婆探路归来,说前方一公里的路上,一辆无良车辆径直停在道路正中,司机不见踪影,导致后面的车一概走不了。


这下,全家都打算放弃了。


可朋友已定好农家宴等我们,我若在距离一公里的地方爽约返回,未免太不仗义。可这一公里的路程,简直是王母娘娘给牛郎织女划的那道银河。让人插翅难飞。


各路司机开始陆续下车,有的叫嚷,有的抽烟,有的打电话,有的骂骂咧咧。


这时一个穿粉红开衫,戴米色草帽的中年女子走过来,敲敲我的车窗,说:“我从后面很远的地方走上来的,刚才到前面看了下,主要就是堵在咱们这一段了。我们一起和这一段的司机商量一下,互相让一让,只要把这一段疏通开,后面的就都能动了。”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眉目清秀,年龄与我相仿。说话不徐不疾,言辞真诚有力,既不是哀求,也无半点指责。


我被她打动,开门下车。我们和另一个中年男子简单碰头,然后各自分工开始逐一商量司机,前面的靠边避让,后面的车辆暂时不要紧跟,先把塞住的地方疏通开,让车动起来。司机都出乎意料地配合,我一个半吊子手,指挥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司机,在盘山路上前打、后倒、右靠、左让。经过共同努力,终于让出了可供一车辆通行的距离。出山的车先等,让进山的车先行,秩序出乎意料地好。


终于,所有烦躁不安的司机们都相继回到车里,开始缓缓前行。当我再回头已不见那女子,没来得及说一句感谢。


《黄帝内经》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日子里大多数不痛快,都是让堵给闹的。道路堵塞导致出行不快。经络堵塞致使百病丛生。血管堵塞即是心梗脑梗。下水道堵塞则污水四溢。




(二)


过日子一样需要出口,需要疏通,需要畅通的经络以保健康,需要畅通的下水道排污去浊。


能堵塞这日子的,不光是纸肩毛发、厨余残渣,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鸡毛蒜皮,针头细脑,绿豆芝麻。


有了所谓的利器,我们是否就可以百无禁忌?管道如同血管,超出它原有的承重,失去它原有的靭性,终将爆掉。


(三)


堵车是一个考验人品的时刻。


而婚姻里的堵塞,同样折射着我们对情感的态度和格局。


当四通八达的路硬生生被堵成一个大停车场,就像我们真实的婚姻,每个人脸上写满疲惫,焦虑,不耐烦。


你的气不顺,他的意难平。我们成了情绪的奴隶,被它肆无忌惮地操控。明明对外人有耐心,偏偏对身边人莫名烦躁,不依不饶。


坚持的个性,执拗的自我,不肯放下的面子,不肯承认的无奈。曾经的善解人意在关键时刻变得面目全非,曾经的温情软语在紧要关口变成漫骂指责。


当婚姻遭遇大堵塞,有多少人不做努力就此放弃,半途而废头也不回。


有多少人冷漠围观不动声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多少人原地抱怨狂按喇叭,横眉怒目指责谩骂。


有多少人逆来顺受麻木不仁,在煎熬中等待有人来调停或宣判。


婚姻里我们似乎习惯了,要么分崩离析扬尘而去,要么无动于衷坐视不理,要么绝望背弃。


人性里的自私和懦弱,令大多数人都选择孤独着,抱怨着,踽踽前行。


有多少人,肯像那个女子一样勇敢地走下车,查看前路,找出症结,耐心说服,积极争取。为疏通这场堵塞,做出一点点微薄的努力。


一场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堵车,就是我们行将就木的婚姻,死而未僵的爱情。


我们曾跋山涉水去相爱,却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实在有限,它可以让两个人走进婚姻,却无力支撑旷日持久携手白头。


能对抗这漫长日月里的各种窝火,各种糟心,各种不顺眼,各种不得已的,唯有耐心和勇气。


耐心,是在鸡飞狗跳时仍和颜悦色。


勇气,是在司空见惯里能主动出击。


日子就像一块夹心饼干,一面是长久的辛苦劳碌,一面是艰辛的忍耐承受,幸福才有可能是中间那一点甜蜜的奶油夹心,因稀少而宝贵,像爱情余味,久绕味蕾。


在深爱里享受欢愉喜悦,在激情消融后勇敢面对冷漠凉薄。不吝惜努力,不放弃争取。不丧失力量,不惧怕改变。不执着于放不下的身段,不受制于外人的冷眼。勇敢坚定地迈出去,竭尽全力后,才有可能换得酣畅淋漓,甘之如饴。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欲去其痛,必令其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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